"精神解離狀態"(dissociation)與人格分裂

壹、               研究問題的提出

在不同的文化，各個地區的族群會把無法理解或不能解釋的現象套用到鬼、神或是宗教來合理化此種現象。關於精神疾病，到底一個人為什麼會精神錯亂，情緒不穩定，應該如何去處理或解釋這種情形，是一件費人尋思的問題。從人類學的眼光看來，所謂原始人們對精神疾患的解釋，可以歸為數類：魔鬼附身作祟、靈魂離體、受人咀咒、觸犯禁忌，或受風、水、氣等自然物的影響。基於這種解釋，精神疾患者自然由巫師用巫術或是由宗教法師、道士來處理。這種情形多見於知識水準較低之人民或較未開化的地區，現就針對不同的文化對於精神疾病心理層面的治療產生的的偏方文化來探討說明。

貳、    研究典範分析

考古學家發現遠在石器時代有些人類的頭蓋骨被鑽洞後仍然活了很久，由於這個發現，學者們推測可能表示早在五十萬年前人們或已曾企圖用頭部鑽洞的方法，來治療某種腦部的毛病。然而現代西方醫學萌芽於公元前四世紀，希臘之Hippocrates時代。當時希伯克拉底(Hippocrates)已不相信魔鬼致病的想法，主張精神病疾患如同其他身體疾患一樣，是由於自然因素而起，且需要醫學治療。Hippocrates曾創液體學說，認為人體裡有血、黑膽質、黃膽質及痰，四種液體，各種液體各代表某種氣質，如果彼此不協調即呈現精神疾患。當時已創有譫妄(epilepsy)已有詳細的臨床描述。最有興趣的是，對於歇斯底里症則解釋是因為女人想找男人懷孕，其子宮在身體內到處亂跑，造成「子宮脫位」而引起的病，故稱歇斯底里症(子宮症)，主張患有該症的女病人只有結婚才可治癒。當時Plato已主張患有精神錯亂者，其行為應受法律保護，不受制裁，可說是法律精神醫學的先驅。

到了公元前二世紀，羅馬之Asclepiados對錯覺、幻覺、妄想、等症狀已有描述。接著Soranus在公元初期即把精神疾患分類，詳細敘述腦、躁症、及鬱症。早期精神醫學可算是相當進步了。可惜隨後即進入所謂黑暗中古時期，人們受了宗教的影響，重又相信精神錯亂乃是魔鬼附身的現象，常把這些病人當作巫魔，用火燒死。有時異想天開，用棍子猛打病人，企圖驅走附於他們身上的魔鬼;甚至用烤紅的鐵棒燒病人的前額，想使病人恢復理智;有些則在病人頭部開個小口，希望能由此把腦內的”污氣”透出來，以得到痊癒。這種近乎胡鬧的治療方法，並不能治好病人，最後只好把病人長期關閉在療養院裡，拘以鐵鍊，過著不見天日、牛馬不如的生活，對於精神醫學來講，真是名副其實的黑暗時代。

在歐洲被人指認為”巫女”的婦女，說明許多人因呈現幻覺等現象而被誤認為有魔術，事實上可以從精神病理來解釋，打破了妖魔影響人的觀念。這是民俗性看法裡比較多且特殊的解釋，認為一個人的精神狀態有變化，特別是憂鬱或精神恍惚，是由於個人失掉自己的靈魂，而產生的結果，我們相信在當時的歐洲對精神障礙並不甚瞭解，因此也有許多其實是患了精神障礙的婦女被認為是”巫女”而被活活燒死。住在中美或南美的拉丁系統的通常人甚至還使用一個名稱，即”失魂症”來描述這樣的現象。當一個人嚇壞、被人打了，甚至打了噴嚏，就趕快替他說一句”神保佑你!”(God bless you!)來幫助其靈魂不會被噴嚏嚇壞而跑走。過去我們華人也有這樣的民俗性解釋，特別是孩子哭泣、鬧脾氣，就被大人解釋是”受了驚”而靈魂喪失，也就請道士來念經，收回小孩的靈魂，然而在現代醫學的說法，呈現幻覺、幻聽，憂鬱、恍惚，無端的哭泣吵鬧，都有可能是精神疾病的徵候。

假如一個人的精神狀態較為嚴重時，自言自語、喜怒無常、表現奇異的行為，而且持續很久，旁人無法幫忙，而且無法單以靈魂喪失來解釋時，就認為是被壞的陰魂所附身而發生。依就這樣的想法與解釋，就請巫師來舉辦醫療儀式，企圖趨走附身的陰魂。有時是提供條件，如奉獻祭品，想辦法誘走陰魂;有時是用威脅或嚇壞的辦法，嘗試趨走陰魂。

另外也有一種民俗性解釋是認為一估人有意或無意地犯了禁忌，得罪了神，因此而造成精神錯亂的現象，要想辦法去賠罪，希望能得到神的寬贖。更厲害時，就解釋是被妖術師念咒、用魔法傷害，只好請巫師來企圖解除其魔法。總之，從人類的發展階段看來，當我們的認知能力還幼稚時，就依賴超自然的能力來解釋我們無法解釋與處理的情況，使用魔術、靈魂、陰魂附身等迷信觀念來解釋。

然而阿拉伯人卻例外地寬待精神病人。這是因為回教徒相信一個人精神錯亂乃是受神之恩惠，能透過病人的精神錯亂狀態，顯示神意。一般說來，歐洲國家到了文藝復興以後，人們對精神病患者的態度逐漸改變，受了人道主義的影響，以後大家才開始以人之眼光來探討人的精神狀態。

隨著原始性醫學觀念的發展，開始以軀體的問題來解釋精神上的毛病。譬如：身體裡的各種軀體的體液不穩定或不平衡，某種內臟的功能失去穩定性(如肝火大、缺乏膽汁、脾氣大)等等而做解釋。這是早期的希臘醫學或我們中國的傳統醫學裡採用的解釋與說明。缺乏”元氣”，神經”衰弱”，也是這一類系統的解釋。

精神解離以及精神被附身可說都是很特異的精神狀態，而且是文化精神醫學家特別感到興趣的研究課題。其主要理由是，這些現象，在比較現代化而且心理衛生知識比較多的社會裡，幾乎消失，很少被觀察到;而在比較傳統與保守而心理衛生的觀念還不普遍的社會，這種現象還是很常見，有顯著的差距對比。因此是值得我們去研究到底社會與文化系統如何影響這些現象發生的理由。

失魂症

有拉丁系統的墨西哥人，或住在美國的西班牙後裔至今仍相信，一個人的靈魂受驚或受到過分壓力時會一時脫離身體，徘徊於空中。這時一個人的精神會恍惚，心情不佳，行為不自主，猶如心靈不在，用俗語稱是患了失魂，想辦法行收魂儀式，召回失落的靈魂。也就是說，按民俗的觀念而做解釋，並且給予醫療的精神病理狀態。

有些社會相信動物的靈魂會附身在人身上，發生跟動物一樣階舉動或言行。譬如，日本有些鄉下人仍相信有些動物的靈魂，特別是狐狸，會附在人的身上，發生奇異的行為。有些年輕的女人發作性的發生胡言亂語或奇怪的動作，就被人解釋是獸靈附身，想辦法請巫師驅趕靈。換句話說，是民俗性的去解釋急性精神病或解離症的病情。

巫醫

所謂巫醫，就是使用巫術企圖醫療求醫者的疾病或問題，是迷信的醫療法。其主要基礎是對”超自然”力量存在的信仰;並使用魔術、迷信、暗示性的治療方法。換句話說，相信可靠神的力量來醫治人的疾病與困難。這是以”自然取向”的”醫學”還沒發展出來以前，在始的社會裡所存在的古代醫療方法。可是目前在有些社會裡，特別是現代學尚未普及的地方，還可以觀察到。特別是在教育水準比較低，迷信的傾向比較濃厚的社會裡，還常可見到。

薩滿治療儀式---各種巫醫性質的醫療法裡，比較典型的是由”薩滿”(shaman)來施行醫療。”薩滿”是西伯利亞一帶的土著名稱，但目前在英文裡被廣用，幾乎就是指巫醫的通稱。在華人社會裡習慣上稱是乩童或跳大神，是一種土著的原始醫療方法。這種土著巫醫在施行其治療儀式時，會進入精神恍惚狀態，並以不同的聲調講話，表現猶如另外一人，聲稱是被神靈所附身。透過附身的”神”，巫醫會傳達神意，說明求醫者所患的問題是什麼，並且告訴如何去治療或克服。顯然是根據迷信來醫療信徒。

 這種”薩滿”歷史上曾盛行於西伯利亞一帶、包括中國東北及朝鮮地帶。但是以不同的方式也可見於世界各地。執行這種”薩滿”的醫療者，通常被認為有特別的神緣。經由自我訓練，就可以進入精神恍惚的狀態，並且顯示被附身的精神表現。在精神醫學上，稱這種情況是進入”精神解離狀態”(dissociation)，並且發生人格變化，扮演不同人格，猶如被不同的人格所取代。有些人因為精神不穩定，在平時容易發生精神解離狀態，經由巫醫指出是有”神緣”，是被神所召請，並經由巫醫訓練，而變成巫醫。有時巫醫是家傳，由巫醫的子女繼承。巫醫有時是男的，有時是女的，有時是男女都有，隨社會而有所不同。日本或朝鮮，多半是女性，而中國過去是男女參半。泰國等東南亞地區則以男性為多。

 “薩滿”在行儀式時，要隨著配樂韻律而跳舞，或者靜坐燒香並且祈禱，然後進入精神恍惚狀態，接著就開始跳動，說不同語調的話，表示是”被神附身”。因此，在東北的人用俗語稱是”跳大神”。在這樣解離或被附身的狀態，所說的話很特殊或不清楚，不太容易被普通人瞭解;通常有另外一人當副手，替他解釋所說的話，傳達神意。當治療儀式完結時，巫醫就逐漸恢復原狀，並聲稱不記得在精神恍惚狀態所發生的事;包括他所言與所行的情況。這一點，跟臨床上所見的解離性癔症有共同的地方。唯所不同的是，解離性癔症是面對心理挫折而發生，是病的情況，而且不能隨意控制而恢復。與此相比，巫醫卻是可以隨需要而操縱自己的精神狀態，能進入、也能脫離，而恢復原狀。因此，不是病態的精神解離狀態。是被用來施行治療儀式操作的職業性解離狀態。

 巫醫對求醫者的”問題”的解釋方法有幾種情況。最常見的解釋是：受了邪神的影響、被魔鬼入身搗蛋、患者靈魂被嚇走等等。因此，就要舉辦儀式來驅除邪神惡鬼，或者把遺失脫離的靈魂召回。有時解釋的方法跟當地的文化信仰有關。比如比較注重祖先，甚至有祖先崇拜習慣的亞洲裡，巫醫常解釋是祖先的靈魂因不被子女祭拜而不滿意來搗蛋，或者祖先的墳墓風水不合適等等。其應對辦法就是要祭拜祖先，或者搬移或重蓋墳墓。由於東方的家族制度裡，習俗規定女人不歸屬自己出生的本家，要出嫁後從夫姓，入丈夫的家譜。可是還沒結婚而夭折的女兒，理論上就沒有家族可屬，其靈魂就被相信徘徊空間，而沒被人祭奉。因此，也就被巫醫解釋這樣夭折的女兒靈魂常回來家裡找麻煩，讓家裡人生怪病或遭遇許多問題。其解決的辦法就要舉行”冥婚”，即找個男人跟這樣夭折的女兒靈魂結婚，讓夭折女兒在家譜上有所歸屬。這些對疾病或問題發生的解釋，很顯然跟當地社會的習俗與信仰有直接的關係與影響。有些社會相信人死亡以後，還以靈魂存在，而對家裡父母、配偶或子女的意外死亡以後，擔心其死後的情況，就找巫醫，請巫醫招來去世家人的靈魂，來跟去世的家人談話，探問他們去世後的情形如何。可說是相信靈魂存在，而且認為可以跟靈魂溝通的結果。

 由於求巫醫治療的人，深信神的存在，並且相信可以依靠超自然的力量來解釋並醫治他們的問題，因此，這樣的”相信”就發生某種醫療的暗示性效果。可是問題是，有些人就因為這樣的迷信而容易受害。譬如：被有些貪財的巫醫要求花費巨大錢款來舉行治療儀式，或者甚至變賣所有財產來捐獻等等，受財物的損失。有時，在驅邪的時候，患者被亂打而受傷，甚至意外的被打死。有時，一些沒有道德而好色的巫醫，還會以醫治的理由要求”神媾”，即與求醫者發生性交關係，被欺騙虐待。這些都是偶爾可見的弊病與害處。總之，這是迷信的結果，是現代化的社會裡不能接受的現象。因此，許多社會都很反對並禁止這樣迷信而可能害人的土著操作。

 從心理的立場說來，當一個人屢次遭遇困難，面對重大打擊，特別是碰到許多奇異不可解的問題或災難時，因發覺無法靠”普通”的方法來做解釋，也沒有”通常”的方法來處理所遭遇的困難時，就容易相依靠比較”超自然”的力量來解決問題。這是依賴的心理，是想靠權威者的力量，透過魔術或奇蹟而解除問題的幼稚性心理。

紮爾治療儀式(Zar Ceeremony)這種土著療法主要見於信奉回教(Islam)的中東等地方。紮爾(Zar)是他們信奉的神，信徒相信此神會在儀式進行當眾附身於求醫者身上，替求醫者申述需要癒療的條件與方法，因此被稱是紮爾(Zar)治療儀式。當治療儀式進行時，求醫者(大都是婦女)要穿著潔白的衣服，以表示尊敬。在節奏性的祈禱聲與音樂裡，在場的求醫者就會無形中進入精神恍惚狀態，被灰人認為是被紮爾(Zar)神附身。在其精神朦朧狀態，求醫者就開始以其特殊的音調說話，建議如何才能解除所面對的痛苦。多半的建議是要丈夫善待她們，給予珍貴的禮物，或者如何減除她們的家庭工作上的負擔等等。信奉回教的社會裡，婦女被看成是男人的奴隸，妻子是丈夫的附屬品，平時沒有講話或提出意見的地位，也沒有訴苦的機會。因此，這種紮爾(Zar)治療儀式被學者認為是，在那樣的社會與文化背景下，提供婦女(妻子)們可以向男人(丈夫)訴苦，並且提出改善意見的(治療性)機會。由於被認為是附身的紮爾(Zar)神所提的意見，因此，男人們(丈夫)就得聽從，而經由附身的”神”而說話，婦女(妻子)本身就不用負責任，不被男人(丈夫)所責怪。可說這種土著治療儀式，就是提供被欺負的社會弱者能申述自己願望而不被責備的機會，是彌補文化系統裡所缺少的吐泄冤枉受氣的治癒機制，是心理治療的各種功能之一。

以台灣民間的說法，也有的人認為精神疾病是”卡到陰”被邪靈附身而去尋求宗教的心靈上的解脫，因此有的精神病患者將此一問題交給所信奉的宗教利用喝符水、消災解噩、扶乩、法器…等的方式來處理治療，而更有的精神病患者甚至認為自己就是神的使者，因為有的精神病患者又有幻聽、幻覺、妄想的現象，更加深了患者本身會認為自己能聽到或看到神的旨意，能夠為天下的人消除業障、消業解噩，治療眾生也治療自己。

在西方文化裡基督教的宗教信仰佔了很重要的成份，直到現在為止在基督教的信仰裡對於精神病的看法仍導向於被魔鬼附身(簡稱鬼附)，在基督教的裡有「鬼就是敵基督」的說法，要証明是不是鬼附的方式就是要在牧師經過神的感召的過程中只要一經過禱告，病人就會很爭札，所以經過導告的方式就能証明病人是不是鬼附，也可以利用禱告的方式來治療，也有的病人主動要求要加入禱告時會突然發作，但是病人的發作針對基督或是有關基督的字眼。但也有的教會認為人們不論做出任何背離正當行為模式的時候都稱為鬼附，貪小便宜的時候是鬼附，行為舉止失常的時候是鬼附，做出違法的行為是鬼附，精神失常、精神疾病、妄想、幻聽、幻視、幻覺、被害妄想…都是鬼附。

叁、結論

不同的文化有不同的差異，綜合觀之各個文化之間大都對無法理解的精神障礙歸類於鬼神、靈魂、惡靈所造成的結果，因各個不同文化之間所信奉的宗教信仰而對精神疾病發展出不同的治療偏方，臨床上我們常會遭遇到一些精神疾患的患者呈現跟宗教有關的情況，需要治療者有所適當的認識，懂得如何處理，與宗教有關的事情可以從幾個方向來討論。

宗教性領悟，例如有一些人可能跟所面對的心理處境有關，忽然感到神召，發生宗教上的領悟，改變自己對人生的看法。這種宗教性領悟而完全改變自己的思維與行為，放棄自己原有的生活，包括職業、人際關係、跟家人脫離等，需要仔細的判斷。

迷惑且參加邪教 ，有些人，可能是心理空虛、性格沒有自我主張，需要依靠他人與權威，就很容易被說服力很強的教宗所影響，迷惑於邪教。

宗教性幻聽與妄想，有部份患精神疾病的患者，會表現宗教性的妄想，如：宣稱有特別能力與神溝通，神給他顯示神意，是被神派來宣示神意，甚至說他就是神的化身等等。這樣”病態”的宗教性妄想，跟”正常”的宗教性經驗，有時很難區別。有些人發生聽幻覺，就覺得是神在跟他說話，被聽幻覺所影響與操縱。這些情況發生時，主要看除了這些宗教性的想法以外，是否還有別的精神病症候，包括思維上的毛病與否而做臨床上的判斷。